芳和我在一家公司共事过。她高颧骨，黑黑的皮肤，明亮的眼睛。她是黑龙江人，东北口音，说话像爆豆子一样响亮。我喜欢坦率直接的人。在这家人人自危的公司，这样的人太少，于是我们成了朋友。

芳和凯合租一套两房一厅。芳在某些方面很前卫，她觉得异性合租是件不错的事情。她在网上征求合租对象，要求是男的。好几个男人应征，场面有点像应聘。芳谨慎地选择了凯。他们在外面合吃了一顿饭，正式开始合租的生活。

他们每天一起做饭，一起吃饭，吃完饭去莲花山散步。毕业的凯脾气古怪，不爱说话到了让人吃惊的地步。他每天下班先去莲花山的湖边看鱼，那些鱼他每天都要看看。回到家他继续摆弄四只鱼缸里的鱼。他不但养了大大小小的鱼，还依次有了八只乌龟、三只青蛙、无数条泥鳅和小虾。一个朋友又送他们一只小鹦鹉，芳由它在屋里飞来飞去。他们家有天上飞的、地上爬的、水里游的，完全成了小型动物园。每只乌龟都有名字，从大宝，二宝，到三宝......二宝不幸死了，新来的乌龟就叫新二宝。我每次去芳家里，满地乱爬的乌龟让我眼花缭乱，芳却可以准确地叫出每只的名字，并说出掌故：这只喜欢看电视，那只喜欢照镜子，还有一只爱钻在床下。它们还会打哈欠。

他们的小日子似乎很不错，但一天晚上，芳来找我时，突然泪流满面。朝夕相处中，她喜欢上凯。芳是个大大咧咧的人，她喜欢凯的心思细腻。可凯无法忘记初恋八年的女友，虽然那女子已经结婚。那天晚上，芳说：“你可以抱着我睡吗？”他们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，隔着薄薄的衣服，凯有些冲动。芳问他：“你会爱上我吗？”凯说：“你更像我的亲人。”芳难过，她没有放任自己。那天晚上，他们只是这样相拥而眠，相安无事。我突然对脾气古怪的凯肃然起敬，他如此诚实。

芳告诉我她开始相亲了，第一次相亲后她说那人长得像刘欢。第二次相亲芳觉得对方还不错，但男方被芳要求的“不能抽烟不能喝酒”吓住了。几次相亲草草收场，芳还是和凯合租一屋，一起做饭吃饭，吃完去莲花山捉鱼、捞虾、踢毽子。虽然芳知道他不爱她，但在孤独的城市中，每天打开房门时能够看到灯光，也是件愉快的事。芳总向大家宣布：“我们早就分手了！现在他也在相亲，我无所谓。”

前些日子芳借了家里不少钱，付了一套房的首期，但每月供两千八百元，还是让芳难以承受。芳竟要和凯合供这套房，她对惊愕的我们说：“我们早就分手了！不过是在一起供房罢了。”